第一章:惊变
春日的暖阳,如同金色的纱幔,轻柔地披在云水镇的大街小巷。一年一度的春社节,宛如一场盛大的狂欢,将整个小镇从沉睡中唤醒,处处洋溢着热闹与欢腾的气息。街头巷尾,五彩斑斓的旗帜随风舞动,似在与人们一同欢庆这美好的节日。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美食的香气,甜甜的糖糕、酥脆的油饼,还有那香气四溢的烤肉,引得人们垂涎欲滴。
踩桥祈福的队伍,宛如一条蜿蜒的长龙,从桥头缓缓延伸至市集。人们身着新衣,脸上洋溢着虔诚与期待。老人们手持香烛,口中念念有词,祈求着新的一年风调雨顺、家人平安;孩子们则在队伍中嬉笑奔跑,手中紧紧握着刚买的小风车或糖人儿,那清脆的笑声如同银铃般在空气中回荡。
青箬和玉箬姐妹俩,也置身于这热闹非凡的人流之中。青箬紧紧攥着玉箬的手,生怕在这拥挤的人群中与妹妹走散。她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粗布裙裾,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,扫过那古朴的青石台阶,惊起几缕细微的尘土。青箬的面容算不上绝美,却有着一种质朴的清秀。她的眼睛明亮而灵动,宛如一汪清澈的泉水,透着聪慧与坚韧。一头乌黑的秀发,简单地束在脑后,几缕发丝调皮地垂落在脸颊旁,更添了几分温婉。玉箬跟在姐姐身后,她比青箬小几岁,模样更为娇俏,皮肤白皙如雪,眼眸犹如两颗黑宝石,闪烁着纯真的光芒。
姐妹俩一边在人群中艰难地穿行,一边好奇地张望着周围的热闹景象。突然,前方传来一声女子凄厉的尖叫,瞬间打破了原本欢乐祥和的氛围,如同一把尖锐的刀,划破了平静的水面。青箬和玉箬对视一眼,眼中都闪过一丝担忧与好奇,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,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。
只见在街道的一侧,知府公子吴杰正醉醺醺地揪着一位绣娘的手腕。吴杰身形高大,身着一袭华丽的锦袍,腰间系着一块翠绿的玉佩,随着他的动作,玉佩相互碰撞,发出清脆的叮当作响,仿佛在演奏着一首不和谐的乐章。他面色通红,眼神迷离,显然是喝了不少酒。那绣娘身材娇小,身着一件浅蓝色的布衫,一头秀发有些凌乱地披在肩上。此刻,她的眼中满是恐惧与绝望,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在脸上纵横,她拼命地挣扎着,纤细的手腕在吴杰的手中被勒得通红,却始终无法挣脱吴杰那如钳子般的禁锢。
本公子赏脸,你倒是不识好歹!吴杰扯着嗓子,大声叫嚷着,声音中带着几分醉意与蛮横。他的嘴角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,那笑容在他因醉酒而泛红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。周围的围观百姓,听到吴杰的话,纷纷露出畏惧的神色,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,让出了一片空地。大家都知道吴杰是知府公子,在这云水镇权势滔天,平日里就仗着父亲的权势横行霸道,无人敢惹。如今见他发酒疯,更是无人敢上前阻拦,只能在一旁小声地议论着,眼中满是无奈与同情。
这吴公子又在撒酒疯了,可怜了那绣娘。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,摇着头,低声叹息道。
是啊,咱们这些平头百姓,哪敢去招惹他,只能盼着那绣娘别吃太多苦头。旁边一位中年妇女附和着,眼中满是不忍。
青箬刚要拉着妹妹绕道离开,毕竟她们只是普通的百姓,实在不想惹上这种麻烦。然而,就在这时,吴杰那醉醺醺的目光,如同一道冰冷的毒蛇,突然锁定在了玉箬的身上。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,嘴角勾起一抹更加不怀好意的笑,那笑容让人看了不寒而栗。
这小娘子生得标致,给本公子做妾正合适!吴杰一边说着,一边猛地伸手去抓玉箬的手腕,那动作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蛮横。青箬反应迅速,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,她猛地将妹妹护在身后,指甲几乎深深地掐进了自己的掌心,留下了一道道浅浅的痕迹。她抬起头,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吴杰的眼睛,大声呵斥道:光天化日之下,公子莫要欺人太甚!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,在这嘈杂的环境中,显得格外响亮。
吴杰被青箬的举动和话语激怒了,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,额头上青筋暴起,如同一条条扭曲的小蛇。啪——他恼羞成怒,扬起手掌,朝着青箬的脸狠狠地扇了过去。就在那巴掌即将落下的千钧一发之际,一道白影如同一道闪电般迅速闪过。众人只觉眼前一花,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,就听到吴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。
只见一位白衣公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。他身形矫健,一袭白色的锦袍随风飘动,宛如一朵盛开的白云,干净而飘逸。腰间系着一串小巧的银铃,随着他的动作,银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,仿佛在演奏着一首美妙的乐曲。此刻,他正以一个优雅而有力的姿势,旋身踢出一脚,正中吴杰的胸口。吴杰那高大的身躯,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,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,扑通一声,重重地跌入了一旁的河中,溅起了大片的水花。那水花四溅,将岸边百姓的衣摆都打湿了,引得周围一片惊呼。
白衣公子轻轻落地,姿态优雅从容,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与他毫无关系。他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转身欲走。就在这时,一阵微风吹过,一方绣着并蒂莲的罗帕从他的怀中飘落,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,缓缓地落在了青箬的脚边。青箬下意识地俯身拾起罗帕,指尖触到绣线上那细腻的凸起,心中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。她微微皱眉,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去年上元夜的情景。
那也是一个热闹非凡的夜晚,整个云水镇张灯结彩,宛如一片灯的海洋。青箬和玉箬姐妹俩也出门赏灯,她们在河边的画舫旁驻足观看。画舫上正在进行一场猜灯谜的活动,吸引了众多人围观。当时,这位白衣公子就倚在画舫的栏杆上,身姿挺拔,气质高雅。他目光敏锐,很快就猜出了灯谜的答案。然而,当主持活动的人将彩头递给他时,他却微微一笑,潇洒地将彩头让给了站在一旁的玉箬。玉箬当时惊喜万分,而青箬也对这位公子的风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如今,看着眼前的白衣公子,青箬终于确定,他就是去年上元夜的那个公子。
人群突然骚动起来,吴杰的随从们此刻才反应过来,他们一个个面露怒色,举着棍棒朝着白衣公子追了过来。站住!你竟敢打伤我们公子,今天定要让你好看!为首的一个随从大声喊道,声音中充满了威胁。白衣公子却丝毫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,他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,然后转身,迅速消失在了人群之中。
青箬拉着玉箬,也急忙混入人流,想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。在慌乱中,她没注意到,暗处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们的背影,那目光冰冷而阴森。
第二章:救赎
春社节的喧闹如潮水般退去,云水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。青石板路上残留着零星的彩纸碎屑,在风里打着旋儿,仿佛还在诉说着节日的余韵。青箬却无暇留恋这些,天还未破晓,她便摸黑起身,将昨夜浆洗好的粗布裙摆掖进腰间,踩着露水往药铺走去。
药铺后院的灶台总是最先亮起灯火。青箬踮着脚将药罐架上柴火,刺鼻的艾草味混着当归的苦涩在晨雾里弥漫开来。王伯的算盘珠子声从堂屋传来,噼啪作响:青箬,把昨天晒的陈皮收进来,可别让露水打湿了。她应了一声,指尖触到药架上华陀再世的褪色匾额,心里又泛起一丝苦涩。自父亲咳血卧床后,这四个字就像悬在心头的一把锁,明明近在咫尺,却总也够不着。
入夜后,青箬蜷缩在父亲床榻边的草席上,听着那如破风箱般的咳嗽声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玉箬轻轻覆上她发凉的手背:姐姐,明日我去绣坊试试,或许能多挣几文钱。青箬刚要开口拒绝,父亲突然剧烈地喘息起来,喉间发出拉风箱似的声响。她慌忙点亮油灯,看着父亲咳出的血沫染红帕子,泪水终于决堤。
此后的日子,青箬像陀螺般连轴转。白日里在药铺分拣药材,傍晚便揣着攒下的铜板穿梭在大街小巷,逢人便打听薛神医的下落。说书人惊堂木一拍:那薛神医神着呢!听说能让死人诈尸,活人断气……茶馆伙计嗤笑:姑娘可别信这些,薛神医早被朝廷通缉,怕是早埋进乱葬岗了。
这日酉时,青箬攥着最后几枚铜钱从药铺出来。乌云压得极低,眼看就要下雨。她紧了紧补丁摞补丁的蓑衣,抄近路往家赶。经过那片黑松林时,风突然变得刺骨,松针在脚下发出诡异的沙沙声。她下意识加快脚步,却在转角处听见一声微弱的呻吟。
青箬浑身的寒毛瞬间竖起。那声音若有若无,像受伤的幼兽在呜咽。她握紧手中的竹篮,指甲深深掐进篮柄。是谁声音发颤地问出口,回应她的只有更凄厉的风声。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开时,一声清晰的啊……让她定住了脚步。
拨开齐腰高的野蒿,青箬倒吸一口冷气。月光从云层缝隙漏下,照亮血泊中奄奄一息的身影。白衣早已被血浸透,银铃也沾满泥土,正是春社节上救她们的白衣公子。他的右胸一条半尺长的刀伤,伤口处的皮肉翻卷着,鲜血汩汩渗出,在枯叶上晕开大片暗红。
公子!青箬扑过去,竹篮里的药材散落一地。她颤抖着探了探他的鼻息,气息微弱得几乎要消散。想起在药铺见过的外伤处理,她咬牙撕下裙摆,将布料紧紧缠在伤口周围。指腹触到他腰间硬物,是一块刻着云纹的玉佩,暗纹与蹴鞠里的绢布竟如出一辙。
白衣公子在昏迷中呓语:杀……灭口……青箬这才发现他背后还有几道剑伤,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。她顾不得多想,将白衣公子的手臂架在肩上,咬着牙半拖半拽地往附近的破庙走。山路泥泞湿滑,她不知摔了多少跤,膝盖和手掌都磨出了血,却死死护着背上的人。